知乎者也丨鄭 望:巖的記憶
巖礁
偌大的巖礁,突兀于海角,像倒插的利劍,沒有鞘裝得下它的鋒芒。
任憑日灼月蝕,隆起的甲殼始終保持鐵灰的本色。也許因為經(jīng)受無數(shù)次劫難、無數(shù)次碰撞、無數(shù)次搏擊,大海的骨骼飽浸了咸澀、緘默、沉思。不曾被惡浪按進深淵的頭顱,高昂起海岸不死的靈魂,堅定地站立著,作為天地的支點。那浸在漩渦里的微笑卻以無法形容的深情,無聲地表達深沉昭示力量。
任憑風云變幻,崢嶸的形骸始終透出雄奇。何懼沙刀風齒,何懼驚濤駭浪。那道道重疊的嶙峋,是波浪笑聲的螺旋,孕育著最強烈的激情和最活潑的靈感。那層層迭皺的巖褶,是潮汐編纂的字典,記錄著最大的領(lǐng)悟和最深的思索。
任憑星移斗轉(zhuǎn),大海的支柱從不隨浪搖、潮落、云浮。蒼勁的身軀像神話中的定海神針,使激動的大海在搖晃中獲得穩(wěn)定、安詳。當奔放的浪花,圍繞青黛色的冷峻,歌唱了一千年、一萬年,以永遠的歌聲,環(huán)抱聳立的詩篇。當無數(shù)翔鷗點綴海景;當無數(shù)白帆飄進酡紅……高大的巖礁巨人般昂首挺立,威嚴地鎮(zhèn)守著國門。
倚天的巖礁,一尊“天涯哨兵”的塑像。因為你這大海驕子的存在,祖國母親才有了神圣的海岸線。
巖苔
天涯連小草也不落地生根,唯有苔蘚斑駁撒潑于峭崖陡壁,顯示堅韌的綠色。
不管環(huán)境多么惡劣艱難,蘚苔總是那么本能地默默生息。暴雨摔打,巖褶里的沙泥流失了,它依然兀自生長,用苦澀的泥水洗滌一層薄薄的纖細和隱忍;烈日炙烤,蒼石灼熱在冒著青煙,它依然青得逼眼,用翡翠的語言與酷暑唇槍舌劍……匍匐于巖之上的蒼苔,雖然沒有華麗的外表,卻有頑強追求的內(nèi)核。“生命的本相,不在表層,而是在極深極深的內(nèi)里”;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舉動,卻盡其所能地用自己最簡潔的生命體,去填補天涯海角綠的空白。
不管人們理睬或不理睬,蘚苔總是那么低調(diào)地悄悄生長。望見眼前這綠茸茸的苔綠,很難想象,那柔曼是怎樣在石縫間“蒼苔入闃然”的。時間之外,一定還有一個苔蘚時間。它存在于靜態(tài)里,存在于我們的想象無法抵達的深處。“汲水培苔淺卻池,鄰翁盡日笑人癡。未成斑蘚渾難待,繞砌頻呼綠拗兒?!痹诖笞匀恢?,苔蘚渺小的連配角也不是,它卻表現(xiàn)出迥異的自生形態(tài)?!疤φ撸临v易生之物。”隱隱地迸出自己的氣力,把潤潤的綠滴不斷繁衍。都說無根的東西不靠譜,苔蘚卻不然。它不隨枯葉凋零,不隨風飄逝,始終以活色演繹著生香的故事。
從巖苔鮮活的綠意想到駐守孤島的官兵:“守著清貧談富有,遠離歡樂不言愁,拋灑青春不吝嗇,豪飲孤獨當美酒?!惫湃嗽疲骸鞍兹詹坏教?,青春恰自來。苔花如米小,也學牡丹開?!蹦悄ê7谰G,又何嘗不是如此?
巖松
海崖上傍著一棵青松。遠看,像雄鷹展翅飛翔;近瞧,似勇士沿峭壁登攀。冰霜凍,烈日煎,始終屹立島嶼的最前沿,展示力和美天籟感應(yīng)的自尊。
巖松,生命是那樣的頑強。寒微的松子,偶然落入裸巖風化的縫隙。腳下沒有一寸肥沃的泥土,卻也能在巖層的深處孕育青翠的夢。根須系著多少艱辛?生長夠困難了,但松下的根與巖層石罅緊緊相嵌。渴吮濕泥,饑嚼砂礫,積聚喂養(yǎng)繁枝茂葉的水分的養(yǎng)料,使自己擁有綠色的生命。閃電劃過懸崖,閃現(xiàn)深不可測的悚栗。炸雷轟鳴絕壁,滾動的風化石發(fā)出回應(yīng)聲。面向大海的一片蔚然,根根松針充盈蓬勃的生機,蒼勁的樹冠傾向風口浪谷,聚匯陸、海、空的交響,組成一支常綠的戰(zhàn)歌,歌唱:“深深扎根在生活土壤的,生命之樹常青。”
巖松,信念是那樣的堅定。背負蒼穹,以剛毅不屈的巖石為奠基,矗立起偉岸的身軀。高昂的頭顱,墨色的虬枝蓬勃地向上伸展,不斷地抽發(fā)出生命的新芽。披一身翠綠,笑看歲月倥傯。一樹濃蔭,樂納電閃、笑迎雷鳴,風雨始終是相隨的伙伴。一身豪氣,以不同凡響的活力,贏得紫霧纏繞,引來鷗鳥低繞盤旋。信念的繩索系在峭崖險壁,腳下的浪濤是充沛昂揚的旋律。咫尺天涯,仰望崖上枝條在歌唱,歌唱:“向上的生命永遠不會寂寞?!?/p>
??!挺拔的巖松,支撐一片明朗的啟示:生活的根須越扎越深,理想的枝條就會越伸越高。
來源:閩東日報 鄭望
編輯:周邦在
責任編輯:周邦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