巍巍蓮峰山日夜向東逶迤前行，滔滔三都澳不停向西洶涌奔騰。山歡水笑，相親相擁。山海的交融結(jié)合，鍛造出了一片谷地。由于山水用力程度的不同，谷地便形成了綠野平疇、島嶼港汊以及山包河川等多姿多彩的地形樣貌。寧德城就位于這方地盤的山腳下。

自五代長興四年（公元933年）升長溪縣感德場為寧德縣起，此處一直為寧德縣治所，這座縣城算是千年古邑了?！皫锥却猴L吹換世，千年往事隨潮去?！鼻甑暮钜坠?jié)，千年的改朝換代，日復一日，年復一年，寧德仍然山河故舊，面貌未改。城池依然如同一片瘦薄的芭蕉葉依偎在山下，小縣城故有“蕉城”之稱。

東湖濕地公園 柳明格 攝

歷史的車輪總是滾滾向前，在前行的進程中有偶然，也蘊含必然。就在寧德建縣整整一千年那年，即1933年，寧德縣發(fā)生了兩件開天辟地的大事：一是共產(chǎn)黨員葉飛、顏阿蘭率領(lǐng)貧苦農(nóng)民舉行“霍童暴動”，向欺壓窮人的反動政權(quán)開了第一槍；二是共產(chǎn)黨員曾志來到寧德南埕，指導鹽民組織起來與剝削他們的“鹽霸”展開斗爭。這兩起“窮人造反”事件都取得了勝利，窮人揚眉吐氣，惡人聞風喪膽。它是寧德人民紀念建縣千年的最好禮物。它猶如黎明前的曙光劃破漫漫長夜，指引著窮人翻身求解放的前行之路。從此勞苦百姓團結(jié)起來向反動勢力展開斗爭，就成了歷史必然。

隨后，寧德人民在共產(chǎn)黨領(lǐng)導下，前仆后繼，英勇奮戰(zhàn)，排除萬難，去爭取勝利，為民族獨立與人民解放，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誕生作出了應有的貢獻。在社會主義建設(shè)時期，寧德人民自力更生，艱苦奮斗，取得了不凡成就。特別是在困難情況下動建的東湖塘圍墾、馬坂水利工程和寧（德）古（田）公路，這些為發(fā)展經(jīng)濟、建設(shè)美麗家園的重大舉措，更令人贊嘆。但由于種種原因，發(fā)展步伐有限，城建規(guī)模也受到制約。二十多年過去了，“蕉葉”仍沒發(fā)枝張蓬，依然靜靜地繞在山腳下。

上世紀70年代初，隨著地區(qū)機關(guān)遷來寧德，我來到了寧德城。那時正值“戰(zhàn)備奪糧”時期，為不占用良田，地委行署機關(guān)就在山坡荒地上建起“干打壘”的石砌樓房，一座座機關(guān)樓舍如同部隊營房一樣依山就勢直疊半山間。不僅蓋房就地取材，用石壘墻，連電線桿也用長條石料來代替木頭。

縣城就是一橫一豎兩條街，橫的叫八一五大街，稍長些；豎的叫小東門街，很短。用不了半小時可以走遍兩條街。兩街交匯處就是全城最繁榮的寧德“東街口”（俗稱“東門兜”）。小東門街很窄，于是就把與小街并行的一條溪流（護城河）用水泥板蓋上，以溪代路，讓街道寬些。除這兩條街外，就是穿城而過的104國道兩旁店鋪相向形成的一條“公路街”。這條泥沙路面的路街，車來車往塵土飛揚，過往行人滿頭皆白。

東湖日出 柳明格 攝

那時城不大。104國道上坡處的單石碑就是城的北郊，南門兜、下宅園便是南郊，西南至南漈山，東到五里亭。城區(qū)就這么大，再往前便是東湖塘華僑農(nóng)場了。

從城區(qū)通往東湖塘的道路是一條用海泥磚砌起來的“海泥路”。晴天硬邦邦的，如遇雨天則泥濘不堪，走路如同溜滑板一樣，不小心就會滑倒。東湖塘墾區(qū)里的4000多畝水面，因造紙廠廢水流經(jīng)入海，污水連同其卷起的泡沫狀污染物溢滿水面，發(fā)出的臭味令人作嘔，路人只好掩鼻匆匆而過。

不過堤外又是一番天地。三都澳碧波萬頃，海天一色，令人精神為之一振。滾滾波濤讓人心頭泛起層層漣漪，升騰起對這座寧靜悠然古縣的底氣和驕傲。千年古邑，人文薈萃。宋代大儒朱熹曾授業(yè)于此，愛國詩人陸游仕途從這里起步，南宋抗金名將韓世忠訪友斯地，民族英雄戚繼光蕩寇橫嶼島。這塊土地走出了狀元余復、阮登炳 ，理學家陳普、韓信同，以及明代名臣林聰、第一個把世界語引入中國的近代鹽政專家林振翰等；我黨“無名英雄”蔡威和閩東早期共產(chǎn)黨員、革命烈士鄭長璋都是從這里走出去的。

改革開放的春風掠過三都澳，吹綠寧川大地。這個有著豐厚文化底蘊的千年古縣，頓時生機勃發(fā)，草木蔥蘢。特別是進入上世紀80年代后期，在“弱鳥先飛、滴水穿石”的閩東精神指引下，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和脫貧攻堅的深化，經(jīng)濟發(fā)展，百姓脫困，城區(qū)建設(shè)亦如年輪一樣一圈一圈地往外拓展，古城面貌在日新月異地變化著。高聳的樓房、寬敞的街道、美麗的公園和縱橫交錯的路網(wǎng)，連我這個“老寧德”離開幾年后也分不出南北。昔日被水泥板覆蓋的溪面已然溪流顯露，還路于溪，清澈的流水如玉帶般亮晶晶的穿城而過。當年的蕉葉狀城區(qū)，開枝散葉，長成了蓊郁繁茂的參天大樹，城區(qū)面積由原來幾平方公里發(fā)展到60平方公里，人口達60多萬。成為東南沿海一座新興的名城。

依山傍海 柳明格 攝

為看清舊城新貌，我隨當?shù)嘏笥岩坏莉?qū)車登上蕉城西面的白鶴嶺。由城區(qū)通往福州的這條古官道，嶺頭頂海拔820米，為全城最高峰。當年從城區(qū)起步爬嶺，七拐八彎，氣喘吁吁地小半天才能到達。2000年冬，時任福建省省長的習近平同志，看到閩東日報《情況反映》上刊登的當?shù)厝罕娖惹幸笮蘼返奈母鍟r，即批示當?shù)睾褪≈庇嘘P(guān)部門“要采取切實措施加以扶持”，此后修通了這條公路，從城區(qū)乘車上來20分鐘就到了。這條連接城區(qū)，通向外部世界的康莊大道，被當?shù)厝罕姺Q之為脫貧致富的幸福路。如今山頂上蓮峰三村農(nóng)民與城里人一樣過上了全面小康生活。駐點鄉(xiāng)村振興指導員周水生告訴我們，現(xiàn)在三村正在發(fā)揮高山特色生態(tài)和白鶴嶺古官道厚重文化積淀的優(yōu)勢，打造生態(tài)文化旅游村，讓更多人來這里賞杜鵑、品桂香、觀雪景。再就是居高臨下，俯瞰蕉城山海大觀。

那天，天高云淡，視野開闊。站在白鶴嶺山頂極目天際，寧川秀色一覽無余。鏡臺山、藍田山、山兜亭山，三山列陣成一道龍脈，逶迤前行，護衛(wèi)城池；塔山、大門山、金蛇山，如三幅碩大盆景，點綴城中，讓綿綿綠意流淌高樓大廈間；日月臺、靖海樓、如意塔，三點一線，連貫古今，訴說盛世，令人思接千載，感慨萬端。這三處也成了城池新地標。由黑污水面改造成的東湖，如一面天賜明鏡落在城中，色如翡翠，水光瀲滟，蘆荻輕蕩，鷗鷺低飛。綠水青山的交融映襯，讓城市充滿生氣，靈動飄然。

視線投向堤外。坦蕩的三都澳海面上，三都島、青山島、雞公山島，如三片綠洲在碧波中蕩漾，閃著亮光。三島排列有序，守土有責，共同守望東沖口，護衛(wèi)三都澳的和平與安寧。放眼蕉城大地，山綠水藍，海天一色，雄渾壯闊，天造地設(shè)的一方福地！

視線收回，落到市中心，你可以看到，當年連國道才兩條半街的縣城如今高樓林立、街道縱橫，形成氣勢磅礴的中等城市格局。中心區(qū)東西走向的就有：環(huán)城北路、南環(huán)路、閩東路、天湖路、富春路、萬安路數(shù)條大道，與南北走向的鶴峰路、蕉城路、寧川路、僑興路、薛令之路、塔山路、金川路、福寧路相互交錯，形成樓宇錯落有致、商鋪興旺、車水馬龍的繁盛市區(qū)。其中不乏造型別致的藝術(shù)建筑和花園式的居民小區(qū)。古樸與現(xiàn)代交融、自然與新潮結(jié)合。市民在這里欣賞著湖光山色，過起幸福安逸的小康生活。

若入夜俯瞰，則別具一番景色。在山水環(huán)抱的谷地間，路燈、窗燈、輪廓燈、裝飾燈萬燈齊放，如繁星般閃爍輝映，璀璨絢麗，活脫脫一座人間不夜城。

城區(qū)的發(fā)展變化有賴于經(jīng)濟社會的發(fā)展。這點我們從山頂鳥瞰也能感受到。視線越過鏡臺山，可以看到，在原來西陂塘墾區(qū)的地面上崛起了一座數(shù)萬人聚集的新能源小鎮(zhèn)，鎮(zhèn)上的寧德時代科技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生產(chǎn)的消費類電池產(chǎn)量居全球第一、動力電池產(chǎn)量列全國前茅且儲能電池最具潛力，成為一匹新時代的“科技黑馬”。再往北就是上汽寧德基地，一期投產(chǎn)，年產(chǎn)量就達30萬輛，相當于福建省全省現(xiàn)有汽車總量，正在建設(shè)中的二期投產(chǎn)后產(chǎn)量將翻番。這兩個“金娃娃”給人民帶來福祉，也是蕉城跨越式發(fā)展的重要標志。

新能源小鎮(zhèn) 柳明格 攝

城區(qū)東面的三都澳海面上，鐵路與高速公路如兩條巨龍穿越海面，奔向遠方，給美麗的海灣帶來動感，注入活力。這方交通條件的改善，使全國東部沿海連成一線，閩東這塊曾經(jīng)的“沿海黃金斷裂帶”融入了南北經(jīng)濟繁榮帶，成了人們羨慕的一片熱土?！八顬抽熕铺旌钡娜剂几酆汀按簏S魚故鄉(xiāng)”的官井洋更是聲名遠播，為世人所向往。

秋至登高，古自有之。古人登高望遠，多會生發(fā)悲天憫人之情，“萬里悲秋常作客，百年多病獨登臺”。感嘆社會的不公與百姓的窮困。而今，“往事越千年，換了人間！”登蓮峰山白鶴嶺看寧德城，眼前展現(xiàn)的是一座山海大觀、欣欣向榮的新城，一幅千年古縣華麗蝶變的靜美畫卷。沉浸這般美景之中，耳際仿佛縈繞一曲太平盛世、海晏河清的時代贊歌，令人心曠神怡，感慨萬千！

美哉，寧德城！

來源：閩東日報

文字：林思翔

編輯：陳娥

審核：陳淑琴 林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