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浦琴橋

寧德網(wǎng)消息 （周宗飛）

壽寧西浦這座聞名八閩的“千年古村”，讓我著迷的，是垂柳掩映下的三座錯落有致的古代琴橋，更是琴橋邊上的禮讓石。

琴橋也稱碇步，沒有橋墩、橋梁，整座橋都由豎立在溪水中的長方形石塊串聯(lián)排列而成，它們互不相連，中間隔個約半米的步幅，遠遠看去，宛如一排顏色相間、日夜彈奏的琴鍵，不斷地從溪水的五線譜中飛揚出優(yōu)美的旋律，讓人在視覺和聽覺上獲得雙重享受。加上兩岸綠樹繁花、粉墻黛瓦、紅男綠女倒影水中，搖曳生姿，如夢如幻，更把琴橋映襯得美輪美奐，恍若人間仙境。

這樣的風景，在很多地方是難以看到的；在很多人的出游中，也是難以切身體驗到的。由于橋窄、碇滑，又要跨過湍急的水流，行人經(jīng)過時，往往會有探險獵奇的感覺，很是刺激。當?shù)孛裰{歌詠道：“西浦風光瞧一瞧，三排碇步十座橋”，可見琴橋在“狀元故里、進士之鄉(xiāng)”景觀中的美名和分量。

如果說琴橋的美側重于它簡潔的外表與獨特的造型，那么，依偎在琴橋邊上、其貌不揚、看似多出來的普通石頭，就美在“心靈”了。

為了方便行人交會避讓，西浦琴橋的建設者們充分發(fā)揮了古代勞動人民的聰明智慧，專門在每隔幾米的橋墩旁邊多立了一塊方形或長形的石頭。有了這排凸出的石頭，不僅讓琴橋在形體上有了節(jié)奏和韻律的美，更重要的是，當兩個人相向而行時，只要其中一人側身到這些石頭上避讓，對方就可以輕松而過；否則，誰都過不去，尤其是挑擔負重的人，從中可以見到西浦先人的精細和周到。難怪這些俗名叫“避讓石”的石頭，會被當?shù)厝速x予新的文化元素，形象地稱之為“禮讓石”。

走在西浦的琴橋上，看到游人一會兒避讓、頷首、致意，一會兒前行、逗留、談笑，好一派和諧溫馨、其樂融融的幸福景象。我突然覺得，這由碇石、禮讓石聯(lián)袂而成的琴橋，不正是抒寫在山水間的一部鮮活生動、形象立體的道德活教材嗎？它把“建筑”“美學”和“教育”融為了一體，讓生活在這方水土的人們從小就可以“照本宣科”，學會如何文明禮讓，也讓過往的行人學會了為別人著想就是為自己服務的樸素思想。

而在壽寧，這樣鮮活生動的“教材”幾乎遍布在每一個鄉(xiāng)鎮(zhèn)和村莊，濡染并教育著壽寧一代又一代的子民；而且，它所蘊含的理念、內涵和指向，還延伸到了普普通通的田間阡陌、羊腸小道、荒郊野外。

不久前，我跟好友徐錦斌聊天時，說起了西浦琴橋禮讓石給我的觸動和聯(lián)想。作為壽寧籍作家，他的感受自然比我深刻、權威。他告訴我，禮讓石確實是一部“活教材”，他小時候就深受它的啟蒙，知道了方便別人就是方便自己的道理；父輩們也經(jīng)常會把它當作教科書，用來教育孩子如何做人、做事，既形象又生動，往往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他跟我談起發(fā)生在2017年徒步攀登壽寧鳳陽鑼鼓山的真實故事。

那日，他和朋友登山，途中遇到兩位下山的老人，年紀七八十歲，因山路狹窄，兩位老人立即避讓到山路外側；徐錦斌趕緊扶住老人，請他倆先行通過，他們執(zhí)意不肯，竟疾步避到茶園平地里。

徐錦斌說，在壽寧，像這種晚輩禮讓長輩、長輩關愛晚輩的讓路遺風隨處可見，而且一代代地傳承下來；他的祖輩、父輩也都是這么禮讓地走過來的。他們從不嫌禮多耗時，有時候，讓來讓去，相持不下，留下許多平凡又感人的故事。

我終于明白了，在壽寧這一片熱土上，之所以會給外地游客留下民風淳樸、文明禮讓的好印象，涌現(xiàn)出全國誠實守信道德模范徐麗珍、感動福建十大人物胡玉榮等一大批聞名全國的先進人物，因為他們的心中，從小都擁有了一塊沉甸甸的“禮讓石”。

從西浦回來，很多美好的風物似乎都已印象不深了，唯獨那一排排禮讓石依然豎立在我的心中。有時，它們像鋼琴，給我美的享受；有時，卻像鋒利的牙齒，撕扯著我靈魂中的贅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