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世紀80年代末，時任寧德地委書記的習近平同志頂著炎炎烈日、沿著崎嶇山路，到壽寧縣下黨村調查研究、訪貧問苦，并在鸞峰橋畔召開會議。他提出的“滴水穿石，久久為功，弱鳥先飛”的扶貧思想，指明了擺脫貧困的關鍵在于激發(fā)內在動力，在于埋頭苦干、持之以恒。三十多年后，歌劇《鸞峰橋》再現了下黨鄉(xiāng)的脫貧奮斗歷程，以歌劇藝術的獨特形式生動詮釋了“弱鳥先飛”的扶貧思想，在致敬領路人的同時，也為新時代新征程的新奮斗注入了更強勁的信心和動力?，F實中的下黨群眾擺脫貧困，根本在于科學的扶貧思想的指引；《鸞峰橋》舞臺上的“下黨故事”啟人心靈，關鍵在于對這一思想觀念的藝術詮釋。具體來說，我以為該劇特色至少包括以下三個方面。

歌劇《鸞峰橋》劇照

歌劇《鸞峰橋》最鮮明的特征在于聚焦扶貧思想的強大力量，采取小切口、大主題的手法，實現了科學思想的藝術化表達。全劇共分四幕八場，包括“識貧”“戰(zhàn)貧”“脫貧”三個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的層次，其中，“識貧”是戰(zhàn)勝貧困、擺脫貧困的前提，該劇在此著墨最多，表現出創(chuàng)作者對現實邏輯和藝術邏輯相統(tǒng)一的體認和把握。

大幕拉開，古老的鸞峰橋巍然在目，下黨鄉(xiāng)村民老王無比自豪地抱著孫子，在一眾村民中“顯擺” 。不過，劇情很快就急轉直下，打碎了這“其樂融融”的場面。剛為老王家生下孩子一個月的兒媳婦翠紅拋家棄子逃過鸞峰橋，卻因體虛累倒在林子里，被上山采藥的村民救下背回了下黨。翠紅醒來后，一曲《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了》自訴心緒，這段演唱哀婉低回，如泣如訴，有悔恨也有絕望，是憐己也是哀人，更說出了下黨鄉(xiāng)的民生“真相”。古往今來，一切有力量的藝術作品總是著力于刻畫個體的悲歡命運，給宏大的主題找到具體可感的落點。在《鸞峰橋》中，翠紅正是這樣一個“落點”。

歌劇《鸞峰橋》劇照

此時，種種細節(jié)描繪出的殘酷現實如一把利刃，刺破了開場時“田園詩”的錯覺，揭示出村民“窮自得”的無奈和悲哀。《鸞峰橋》第一幕第一場入戲快、“戲味”濃，體現出創(chuàng)作者對該劇題材內涵的深刻把握和劇作技法的嫻熟運用。這個“熱開場”的段落時間雖然不長、人物不多，但從大喜轉為大悲的劇烈沖突，充分展現出貧困對社會秩序和人性親情的破壞，自然而深沉地亮出了全劇的脫貧主題，促使觀眾把欣賞邏輯嵌入人物命運走向之中。

在接下來的場次中，下黨鄉(xiāng)的脫貧之路和翠紅的回歸之路，始終雙線并進，交織進行。鄉(xiāng)黨委書記大周貫徹落實地委主要領導指示精神，身先士卒，扎根下黨，始終遵循著“弱鳥先飛”的觀念，并帶領村民將其付諸實踐。應該說，老王、王二林、翠紅以及所有的下黨鄉(xiāng)村民都是“弱鳥”之喻的個體與群體具象，他們從“不飛”“難飛”“懶飛”到“先飛”“善飛”的深刻轉變，則是“弱鳥先飛”的扶貧思想落地生根、開花結果的過程。就此而言，《鸞峰橋》既是藝術對思想的講述，也是思想對藝術的淬煉。作品以王二林和翠紅“破鏡重圓”的故事，折射出下黨鄉(xiāng)群眾自力更生走出貧困的社會變遷，引導觀眾從下黨鄉(xiāng)的變化透視閩東地區(qū)乃至整個中國的脫貧歷程，由一戶見一鄉(xiāng)，由一隅見全局，充分開掘了扶貧題材內蘊的普遍哲理，實現了宏大立意和精巧構思的融合統(tǒng)一，在情節(jié)遞進中充分展現“弱鳥先飛”的思想偉力，生動詮釋了寧德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萌發(fā)地和實踐地的深刻主題。

當《鸞峰橋》的大幕落下，劇中鮮活的人物形象依然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。一心為民的大周書記、重情重義的翠紅、質樸善良的二林，還有雖未在舞臺現身卻始終塑造著全劇精神之魂的地委主要領導。作為一部主旋律歌劇，《鸞峰橋》的主要人物結構緊扣“脫貧”主題展開，既有代表引領者和組織者的“書記”，也有代表外部環(huán)境的“吳廠長”，更有作為脫貧主體的村民。這些人物或實或虛、或詳或略，但都在情節(jié)發(fā)展和角色行動中得到了較好的塑造。尤為重要的是，創(chuàng)作者充分發(fā)揮歌劇藝術之長，為主要人物設計了一批特色鮮明的精彩唱段，有效拓寬了演員的表演空間，使角色的藝術內涵得到充分開掘。劇中人物的成長幾乎都以核心唱段為依托，這樣處理作品戲劇性和音樂性的和諧，符合歌劇藝術對人物塑造的內在要求，使屬于人物的唱段與基于人物的結構形成了更緊密的聯(lián)系，在提高人物形象豐滿度的同時，也豐富和升華了唱段的思想表達。

作為一部富有地方特色的藝術作品，《鸞峰橋》深度開掘閩東地區(qū)和畬族鄉(xiāng)土美學密碼，把多種形式的地域音樂元素與特色風物融入作品，有效增強了作品的親和力和感染力。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“鸞峰橋”，這座如今已被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古廊橋，不僅以布景的形式存在于舞臺之上，在直觀地點明故事主題的同時，深化了情節(jié)時空的視覺呈現，以文化的樣態(tài)滲入作品的精神氣質之中，傳遞著高揚、貫徹于整部作品的“人民性”價值理念。既是物象，也是心象。劇中，更從中國獨有的榫卯結構獲得啟發(fā)，生動形象地向群眾闡明了“我們是木料，你也是木料，黨組織是工匠幫我們建橋”，只有在黨的領導下團結奮斗才能改變命運的道理。可見，鸞峰橋是聯(lián)系過去、現在和未來的歷史之橋，也是貫通思想、情感和意志的信心之橋。

歌劇《鸞峰橋》劇照

“弱鳥先飛”“滴水穿石”是本劇著力表達的思想觀念。劇中的《弱鳥先飛》和《滴水穿石》這兩個唱段，分別以合唱和四重唱的形式演繹，前者把“弱鳥”這一相對抽象的意象和鸞峰橋這一真實具體的地方風物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讓“弱鳥”變得可感可觀，后者則將兩個空間中的大周、陳丹和二林、翠紅置于同一舞臺，呈現出思想共識之廣泛凝聚。此外，“鄉(xiāng)愁擔當”——閩東地方特色美食“米糕”和象征光明與希望的“燈”也是劇中讓人印象深刻的美學意象。寓理于事，托物抒情，是中國傳統(tǒng)美學的重要特征。歌劇雖是外來的藝術形式，但在百余年來的本土化的過程中不斷吸收中國文化營養(yǎng)，中國氣質日漸豐盈。從《鸞峰橋》中，我們看到創(chuàng)作者自覺承續(xù)和弘揚中華美學特質，融鄉(xiāng)土氣和藝術性于一體，化用“比興”等傳統(tǒng)詩歌技巧，以洗練節(jié)制的藝術形式，真摯走心的舞臺表演，完成了中國人生活和情感的審美化再創(chuàng)造，把生活之事、事中之理、理中之情，表達得既有厚度又有溫度。

作為一部詮釋科學思想、謳歌民族復興的優(yōu)秀歌劇，《鸞峰橋》見證歷史，觀照現實，矚目未來，敘事有層次，人物有成長，主題有渲染，唱段有特色，兼具史詩氣質和本土審美，我們期待這部作品常駐舞臺，給更多的觀眾帶來藝術的熏陶和思想的啟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