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州烏山上李拔題刻望耕臺

清乾隆二十八年（1763年）八月的一天，福建省福寧知府李拔轉(zhuǎn)遷福州時，當?shù)匕傩諗r轎不讓他走，要求繼續(xù)留任，而福州人民爭著搶官，一時傳出“兩郡爭守”（知府舊稱郡守、太守）的佳話，福寧百姓還立“去思碑”來紀念其德政。

福寧、福州兩地僅清代歷任知府130多位，為何百姓只為爭李拔呢？他有怎樣的人格魅力和德政讓百姓如此擁戴呢？今天，把時光倒回兩百多年前，讓我們一同探尋李拔以德為先、勤政為民、清廉傳家的風范。

李拔（1713－1775年），字清翹，號峨峰，四川省犍為縣玉津人。年幼時家道中落，炊煙常斷，其母周氏仍督促李拔讀書不輟。為讓李拔交得益友，周氏挑選街坊中品學兼優(yōu)的學生與兒子會課，典當頭戴的簪子以招待這些學友。在母親的悉心培養(yǎng)下，李拔18歲考中秀才，其父教導(dǎo)說：“為學如登山，徙峨眉之巔則視下矣。倘一徙而止，猶未登耳。”李拔因此取號“峨峰”自勉，且自書聯(lián)語“立志不在溫飽，青紫拾亦偶然”于書齋。父母的諄諄教誨，讓李拔終身受益。

乾隆九年（1744年），31歲的李拔鄉(xiāng)試中舉，開始他的宦海生涯，歷任湖北長陽、鐘祥、江夏等地知縣，積累基層為官經(jīng)驗。李拔雖然已經(jīng)出仕為官，仍不滿于以舉人的身份出仕，從政之余始終沒有放棄舉業(yè)。乾隆十六年（1751年），李拔中進士，就地升任湖北衡州、永川、岳陽、漢陽府同知，后擢升宜昌知府。就在李拔欲在楚北大展身手之際，乾隆二十四年(1759年)三月，朝廷一紙飛書，將李拔轉(zhuǎn)遷福寧知府。時福寧剛由州升府，民生凋敝，諸多政務(wù)待舉，李拔面對當?shù)乩ьD的局面，下車伊始，即批閱文獻，熟悉地情，親臨屬縣調(diào)研考察，經(jīng)常深入基層一線。很快找出制約福寧發(fā)展的癥結(jié)所在，并提出興修水利，實施多種經(jīng)營的理念。經(jīng)他督促整修的就有霞浦、福鼎、福安、寧德等4縣的塘堰99處，橋涵6座。他親自參加霞浦長溪河三壩的整修，整治后“既可以殺水之勢，又可以收水之用”，能夠“蓄泄有方，旱潦無憂”。

鑒于福寧人多糧少，山地多水田少，耕種傳統(tǒng)糧食作物收效甚微。李拔因地制宜，提出試種玉米，取得成效后全府廣植，百姓稱之為“李公麥”。福寧境內(nèi)荒山多，濫伐林木嚴重，為此他自撰《請教民開山種樹議》和《種樹說》。提出“非時之斧斤宜禁，而荒山之地利宜開”和“官山許民認墾”，“有主之山，諭令廣行種植，無許擅行砍伐”。李拔在福寧倡導(dǎo)廣種樹，利于當代，功在千秋，為今天寧德傳下種樹好傳統(tǒng)，留住一方綠水青山。鑒于本地農(nóng)民不知養(yǎng)蠶、種棉，李拔特地從外地引進棉、桑種苗和蠶卵，親自在府署后園分別試種、試養(yǎng)，獲得成功后加以推廣。

為興教化，正民風，揚善抑惡、揚美抑丑、移風易俗，推動社會風氣好轉(zhuǎn)。李拔一面警游惰、尚節(jié)儉、禁停棺、懲賭博、肅吏治，一面把重點放在辦學上。他為府屬近圣書院提供經(jīng)費設(shè)備，修建尋樂亭，把自撰《尋孔顏樂趣說》和《辨志論》刻于壁上，公事之余與諸生講論。對屬縣的教育事業(yè)也很重視，曾自撰《寧郡五縣書院延師課士議》和福鼎、福安、寧德3縣的《修學記》，還自撰《檄召郡縣諸生會文序》等，以正學風。在對待地方文獻方面，他親歷親為，狠抓落實。乾隆二十五年(1760年)夏天，李拔通告纂修《福寧府志》，親自撰寫《征修福寧府及五縣志事實序》等，全面發(fā)動修纂府、縣志。李拔調(diào)任福州知府后，又把《福寧府志》書稿帶到福州，在夜闌燭跋時仍不斷筆耕，意倦神疲時也不輟筆，歷時一年，《福寧府志》修成。轉(zhuǎn)任福州不久，李拔還纂修了《福州府志·藝文志》。李拔為官期間勤于政務(wù)、卓有成效，深得朝廷信任，曾五次得到乾隆皇帝召見。乾隆四十年（1775年），62歲的李拔因積勞過度溘然長逝于湖北分巡上荊州南道任上。李拔居官服政，以愛為心、以嚴為用、以勤為主、以儉為尚。李拔常言：“酷吏不可為，姑息亦養(yǎng)奸，茍不勤，惡能治，茍不儉，惡能廉”。

縱觀李拔的一生事跡，其愛民之心可見一斑。探訪李拔的墓地，其墓碑對聯(lián)“澤傅東南深得民情愛戴，學富濂洛直探道統(tǒng)淵源”足以概括其一生。作為封建時代的四品官員，李拔辭世后竟然沒有故居、沒有像樣的墓地、沒有給子孫留下豐厚的財產(chǎn)，留下的唯有他正直清廉的品格和族譜中“教家、訓(xùn)子、立志、勵業(yè)”四篇家訓(xùn)。

“承家以子為重，養(yǎng)子以教為先”。在李拔的言傳身教下，其長子李元模博學多才，下筆如流。李元模35歲考中進士，與其父李拔并稱“父子進士李”。此后，他承父遺志，參與《犍為縣志》的編撰，出任印清書院的第一任山長，把畢生精力放在教書育人上。李元模一生清貧，立德樹人，桃李滿天下；以德為先，教子有方，其子李錦源、李宗濂先后高中進士，并入朝為官，造福一方。

“人生之初，仁義禮智，本所自有。教子當隨其良知、良能而利導(dǎo)之……故為父師者，當沖幼時，教以日學數(shù)字……教令身體力行。”李拔撰寫的《課兒隨筆》《訓(xùn)子剩言》《教養(yǎng)迂說》等，相當于今天的德育教材叢書，警策學子，訓(xùn)示兒孫。自李拔始，犍為玉津李氏一族秉承“以德為先”的教育理念，培育出一代代的杰出后輩。

“余家世傳清白，澆漓惡習……孝悌立身之本，勤儉起家之本……耕讀勤儉，非予一人私言”在嚴謹?shù)募绎L影響下，李拔后輩人才濟濟。據(jù)《犍為縣志》載，有清一代，犍為共出了九個文進士，而李拔一家就占了四個，一時傳為美談。

沿犍為岷江逆流而上，幾十公里開外的古嘉州府，李拔的七世孫——著名書畫家李道熙先生從事教育、書畫數(shù)十年，始終堅持藝術(shù)與人品的統(tǒng)一，以墨詠志，德藝雙馨，畫出一幅幅享譽中外的國畫后駕鶴西歸。知足常樂、淡泊名利、豁達樂觀是李道熙對待生活的態(tài)度，也是讓后代共享的精神財富。

時至今日，李拔的生平故事、勤廉事跡、家風訓(xùn)言，仍然在福建、四川、湖北等地廣為流傳。